□李虹
“烤红薯,又香又甜的烤红薯!”
一天,正陪着妻子在镇上溜达,随着卖烤红薯大爷的几声吆喝,一阵烤红薯的特有香气直往鼻孔里钻。我忍不住上前买了几个,捧着那皮焦肉黄的红薯,不禁又想起了童年那段艰苦的岁月。
记忆中,每年霜降前后,各家各户都忙着抢收红薯——若是等到立了冬,下了雪,红薯很容易冻烂变质。那时,襄北每个生产队都种有大面积的红薯,仅我们那个小小的村子就种了二百多亩。父亲是我们下李家小队里掌鞭的(赶牛的俗称)。每年秋天,割完了红薯藤,父亲便和另外几个掌鞭的赶着牛,沿着红薯地埂在前边犁,母亲等一众妇女在后边捡拾被犁铧翻出来的红薯,然后聚拢成一个个小红薯堆,抠掉红薯上的泥土,再一担担挑到地中间,拢成大堆。这样,生产队会计就可以按“工分一半、人头一半”过秤分给社员了。
红薯分到手后,母亲会选一部分个头大、没有破损的,下在红薯窖里藏起来——这常常是我们一家人一冬一春的主要口粮。红薯窖装不下的,父母会将剩余的红薯用木擦(红薯刨子)擦成厚薄均匀的红薯片,然后抛散在麦田里,晒成红薯干。红薯干可以在冬春时节用温水泡洗后和玉米糁等粗粮一起煮着吃,也可以在碾盘上碾成红薯面,来年春耕时做红薯窝头吃。
晒红薯干要抢在秋末冬初的晴好天气,所以每年这个时候父母都很忙。我们兄妹几个也不能闲着。每天生产队分了红薯,父亲母亲一个用红薯擦子擦红薯片,一个将擦好的红薯片用竹筐挑到麦田里去抛散。我们兄妹几个放学后,则负责将撂在一起的红薯片一一拨拉开,以便均匀地接受日光的照晒。为了公平起见,我们兄妹每人负责一垄,完成了再去下一垄,直至全部完成。父母忙,中午有时顾不上做饭,我们饿了就先啃个生红薯充饥。红薯干晒干后,我们还要帮着父母把它们从地里一片一片捡回来。如果天气晴好还好说,遇到下雨,哪怕是半夜,父母也会拉着我们到地里摸黑捡红薯干,因为淋了雨的红薯干容易发霉变黑。
那年头,粮食实行统购统销,大部分细粮如小麦和水稻生产队会拿去交公粮,留给社员的有限,红薯就成了“家常便饭”。当时,襄北地区流传着这样一句口头禅:“红薯面,红薯馍,离了红薯不能活。”香甜软糯的红薯,曾是无数人的“救命粮”。
在那个年代,红薯不仅是一种食物,还是一种情感的纽带。母亲总能巧妙地将普普通通的红薯做出不同的美味,不论是蒸红薯、煮红薯,或是炸红薯丸子、制作红薯粉条等,都凝聚了她满满的心血和殷殷的爱意。在物资匮乏的岁月里,那飘香的红薯,是我们最大的满足与幸福。在那些与红薯相伴的日子里,我们全家人一起经历了风雨,也一起分享着收获的甜蜜和喜悦。

